大年初三,难得的大晴天,正在外面拜年,小侄子跑来告诉我,要我早点回家,有急事,我当时就要走,被主人家留住,非要吃了饭才放行,没办法,匆匆吃完饭告辞。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黑了,进屋就看到饭桌已经摆好,二老哥嫂还有表姐都在屋里,我进去和他们打招呼问候,然后一起围坐在桌子周围,乡下的规矩,成年女性一般是不能上桌的,在我的一再要求下,表姐和嫂子才坐了上来。妈到厨房炒菜去了。
寒暄了几句,我问:“爸,叫我回来有啥事啊?”
老爸瞪了我一眼,“叫你回来肯定有事撒,啥事,问你姐。”
“牛儿啊,”表姐不等我问就开了口,还是直呼我的小名:“这家兄弟三个人,那都是很有本事的,为人又仗义,和他们结成亲戚,这个乡只怕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别说你在乡政府做事就了不起,在这乡里,好多事情还是要靠这些人才好做呢。”
“慢着慢着,姐,到底是啥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我打断了表姐话。
两个嫂子咯咯笑成一团:“姐在给你找媳妇呢。”
“啊?”我大脑顿时短路了,那感觉就像妞突然认我做爹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家姑娘我也见过,模样儿俊俏得很,才十七岁,我请王瞎子算过了,你俩八字很配,也不知我家牛儿是哪点吸引了人家,人家硬是要相一相你呢,后天日子好,我们就过去看看,哈?”表姐说到这里,一脸的喜色。
“后天?不去,我还……”相亲,我没这想法,得推辞掉。
“还,还什么还?你以为你年轻?你看看你小时候那些玩伴儿子都满山跑了,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子不能丢脸,你姐一直忙前忙后给你跑这事呢,后天就去!”老爸放下已端在嘴边的酒杯,粗暴地打断我的话,帮我做了决定。
我知道乡下还是有早婚的习俗,像我这样二十多岁的人大都结婚了,没结婚都是家境条件不好的人,刚回家乡不久,提亲说媒的就上门了,那时候正为返乡而苦恼,加上大学的女友听说我要回家乡,义无反顾地和我拜拜了,对女人有着较强的抗拒心理,所以一概回绝,,像我这条件还不愿意找老婆,可能会被人认为有生理缺陷,老爸可容忍不下去了。
“去就去,相不上不能怪我。”我无法违拗老爸的意思,也不好拂表姐的面。
“谁说一去就要成啊?姻缘是老天爷定的,去相一相再说。”表姐看我答应了,很高兴地开导我。
吃完饭,两个哥哥和老爸玩扑克,嫂子们都各自照顾调皮的侄儿去了,表姐帮着妈收拾,我百无聊趣地看了一会牌局,一个人来到屋外场坝里。
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远处的树上也淡淡地蒙上一层薄纱,空中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
“牛儿,在做什么呢?”我回头一看,表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
月光下的表姐显得比平时更加楚楚动人,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长时间的体力劳动已经让她的手有些粗糙,但弹性依旧。
表姐低着头,温顺地让我握了一会,很快又抽了回去:“别这样,牛儿,让人看见不好,牛儿长大了,也应该有自己的圈了。”
表姐低低的话语,唤起了童年的记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也是很好的月光……
“我给你说的都清楚了?”表姐的问话把我的思绪从遥远的儿时拉回到现在,看到我茫然的样子,表姐生气地说:“我给你讲的你没听是不是?”
“不不。姐,我在听呢。”
“哼,”表姐表示了一下不满:“去的时候把你那个大学生和主任的架子收着点,你是去相亲,不是搞检查。”
“其实这家你认识,你以前和他们打过架,下湾薛家的。”表姐又提了一句,我还是没印象,小时候和下湾姓薛的打得多了,整个下湾差不多都姓薛,就像我们这里多半姓曹一样,哪还记得那么多。
相亲很简单,就是双方看一眼,连话都不用说。双方觉得第一眼印象还可以,就开亲,男方送点礼,两个人就开始来往,最后是定亲,大摆酒席,女方到男方安家,至于法律上的结婚,大多是当了爸妈以后才够年龄去补办。不就是看一眼嘛,有啥可怕的,我鼓励自己。
初五早上吃过早饭,在爸妈的叮嘱和嫂子的嬉笑声中,我跟着表姐出了门,门口的树枝上,一只喜鹊喳喳叫着,“嗯,有福,这事能成。”表姐欣欣然的样子。
和抱着敷衍态度的我相比,薛家似乎太隆重了一点,看到我和表姐到了,还放了一挂小鞭炮,算是贵客的待遇,反而搞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进屋仍然是先寒暄一阵,我见到薛家老三依稀熟悉的面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我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狗娃,是你们啊。”
薛老三见我认出了他,高兴地直点头:“是啊是啊,先没敢说,怕你忘记了。”
“忘得了人还能忘得了挨打?你和二哥两个把我都打得滚到水田里去了,结果回去又被老爸打了一顿,狗日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冒了一句粗口,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了良好的开端,气氛随和了许多,和薛家兄弟的话也多了起来,聊得唾沫横飞,直到门帘后面闪出一个活脱脱的姑娘来,我才想起来的目的。
薛家老爸开口了:“来来来,琴娃子,这是曹主任,曹主任,这是薛琴,我闺女。”
红衣女孩!我一惊,差点叫出来,还好反应快,连忙用了一个最教科的问候:“你好,薛家妹子。”
“你好,曹主任。”她鹦鹉学舌一般回了一句,看了我一眼,立刻就转过脸去,我也赶紧扭过头,不再看她。
“来来来,喝酒喝酒。”薛老大哈哈大笑端起酒杯。
从薛家出来,我已经有点飘飘然了,薛家兄弟要送,表姐坚决不让。走到半路上,酒劲儿上来,走路越发偏偏歪歪,表姐看我路都走得不稳,怕我摔着,就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搀扶着我。
我似乎搂的是一团云,一团雾,一团空蒙的暖烘烘的蒸气。我把脸埋在她圆滚滚的肩膀上,她的头发、她的肌肤、四周的落叶与泥土的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沉醉的芬芳。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到她的胸前,表姐握住我的手,不让我碰她,轻声说:“牛儿啊,你也长大了,自己成个家过日子吧,姐都当妈了,以前的事,不要想了,哈?”
一只鸟不知在什么地方唧唧地叫。树枝摇摆起来,又有几片黄叶飘落下来。
起床已是中午时分,吃饭的时候老爸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头晕,酒劲儿还没过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扯蛋,我没问你头晕不晕,问你相亲的事呢。”
“哦,相了。”昨天的除了喝酒,其他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当然晓得你相了,我是问你觉得怎么样?”老爸显然有点生气,扯开喉咙吼了起来。
老爸的大喝把我还在和酒精战斗的大脑惊醒了过来,我赶紧振奋一下精神:“爸,这么快哪会怎么样?我要想想才行。”
“唔,这是大事,是要想想,想好了给你姐说一声。”老爸对我的这个回答还是满意。听了老爸的话,我抬头看了看,又听了听,说:“姐呢?”
“一大早就回去了,来了几天,家里还有事呢。”妈端着一盘菜进来,接过话茬。
还想和表姐说说话呢,她却走了,我觉得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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