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章(总第49章)
(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贫民窟,小可的「家」)
如果说,贫民窟是拉姆市的一道创痕,那么贫民窟的西北地带也许是这条旧伤疤最深的一段了。
这里是贫民窟的起点,也是一座见证巴伦斯堡沦陷、衰亡的墓碑。虽然碑文已经黯淡,但人们,尤其是生于此地的人们并未忘却,这个临近拉姆市西境大门的地方曾是一个小镇,一片芬特军队的铁蹄最先践踏的土地。
尽管巴伦斯堡的人民都和这片土地上的野草一般强韧,他们也没能坚持太久。那个时候,除了芬特之外,同时来自查隆和尼尔的进攻让巴伦斯堡无力招架。从众志成城的坚守抵抗,再到零星碎落的各自为战。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偌大的巴伦斯堡就被撕成碎片,瓜分完毕。
之后便是旷日持久、死伤惨烈的三国会战。走到这一步,对这些贪婪的侵略者来说也是必然。
不过那些都和这个在战争起初就放弃抵抗,向芬特军队臣服的小镇没有太大关系——因为这个小镇的人民所遭受的苦难远比战争本身更加复杂。
投降之初,他们还算是度过了一段不那么屈辱和痛苦的时光。但随着战事发展,芬特人的伤亡逐步增加,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芬特军队发泄压力与仇恨的对象。再到后来,三国的战事陷入胶着,被誉为「联邦的毒瘤」的奴隶贩子在个别军官的默许和掩护下,开始在巴伦斯堡的边境「开展业务」。于是,这里的绝大部分人民终于在失却了财富,又抛弃了尊严后,继而失去了家园。
小可和蜜儿的双亲就遭逢过这样的不幸——但幸运的是,她们俩没有。
在新生的拉姆市政府的外交努力下,一大批于战争期间「流离」至芬特境内的巴伦斯堡公民被「遣返」回拉姆市。小可和蜜儿就是在这些人重返故乡后出生的。
推开残破朽烂的木门,一缕灰尘从门板上方落了下来,蜜尔不禁感慨。
这扇破木门的用料,取自蜜尔和小可原来的家——一间用木板拼凑搭建而成的棚户。
「原来她还留着。」蜜儿不禁忆起幼年时遇到的一场大火。「那以后,就剩下这个了。」
在那场大火中,年幼的她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住处。蜜儿的父亲和小可的母亲不幸遇难,而且这两位是她们二人仅存于世的双亲。
自幼生活在同一个棚户里讨生活的二人成了孤儿。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草草安葬了「双亲」后,一无所有的蜜儿和小可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现实也没有给她们俩太多的选择——想要在贫民窟生存下去,对干不了体力活的年轻女孩来说,出路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性格各异的二人对待命运的态度倒是截然不同,当蜜儿固执地在废墟中拾捡出一堆聊胜于无的破烂时,小可已经找到了「出路。」
「还好后来遇到了琳花姐。」蜜儿凭着记忆在墙角的几块废砖后找到一盏油灯,将之点亮。「位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这里是,你的家?」伊芙四下看看,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嗯,这里是我以前的家。帮我一下——」伊芙将铺在房间角落用于防潮的草垫掀起,下面是一扇窖门。
「好的。」伊芙把随身的包小心地搁在地上,接过伊芙递来的草垫。「你刚才说,琳花姐?」
「你之前见过的,就是放我们离开的那个,金发的。」蜜儿吃力地抬起窖门,「怎么样,是个大美人吧?」
「……」伊芙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开口。
「你的喉咙还没好吗?」蜜儿在窖门下方摸出一根木杆,将窖门固定好。
「我没有,我只是——谢谢你。」
在蜜儿的搀扶下,伊芙先爬下地窖,接过蜜儿递下来的油灯。随后蜜儿也爬了进去。
「怎么样,厉害吧?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挖的。」
在油灯的光线下,伊芙惊讶地发现,这个破旧而不起眼的棚屋下方居然有一个规格齐整、面积不小的地窖。
「你的家?」伊芙问了一个刚刚才问过的问题。「可你之前说,朋友的——」
「哦,忘了跟你解释,这里以前是我的家。」蜜儿有些怀念地摸着用木板加固过的墙壁,「也是那个——朋友的家。你看,我还特地挖了两间房呢。」
除了安放梯子和储藏柜占用的空间外,一道土墙将剩下的空间分隔成两半,同时也起到了支撑的作用。
「很好。」伊芙摸了摸墙壁,又用指尖沾了一些土屑,闻了闻,又舔了舔。
「你在干什么?」蜜儿赶紧掏出手绢替她擦干净。
「通风,引水。」伊芙点点头。
「我挖了很久,很久。」蜜儿的笑容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没想到最后却让给别人了。」
那几年,即使是跟了琳花之后,蜜儿也一直没有停止完善这间地下室。她日复一日地挖,不知疲倦地挖。她埋设了通气用的竹管,挖通了下水道,用废木料做出了地板,还按照琳花教的,用加固矿道的方法加固了墙壁。甚至,在完工后,她还按照原样又挖出了一个完全对称的空间——也就是现在用土墙隔开的另一边。
直到最后,在她终于因生活不便而放弃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前,她也没有等到那个可以和她一起分享这个家的人出现。
可就在她把新家搬到港口附近后不久,小可居然搬了回来,还带着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所谓的「地契」。
——蜜儿怎能不对此耿耿于怀。
「土壤,很好。」伊芙向蜜儿再次点头,表示肯定,「很坚固。」
「是的,琳花姐说过,贫民窟的土壤地不适合种植,但地下的土质和——岩石?哦,岩层——的结构却很适合挖掘。」蜜儿低下头,笑着,轻轻叹了口气,「琳花姐什么都懂。」
「她说得对。我想——」伊芙在一张床边坐下,将随身的小包搁在不远处,「见见她,那位,琳花姐。」
「我也有此意,琳花姐是个大好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不过——哎。」蜜儿在与伊芙的位置完全对称的另一张床上坐下——隔着在土墙上凿出的窗口,她们俩互相对视着。「琳花姐现在一定和那个大坏蛋在一起,一定在受他的欺负!」
「坏蛋?」伊芙一脸疑惑地望向蜜儿,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赛门?赛门哥哥?」
血液一瞬间就涌上了蜜儿的脸颊。
「琳花姐,你,羡慕她吗?」伊芙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你,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怎么会——」蜜儿猛地趴到窗口上,指着伊芙,惊慌失措地驳斥着她的论点。
「?」伊芙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她是你的,榜样,对吗?」
「哦——哦,对,对。我也想像她那样强,像她那样博学,像她那样——」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的蜜儿悄悄喘了口气。
「我想,见见她。」伊芙对蜜儿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见见那位,赛门——哥哥?」
「你,你,你——」这一次,蜜儿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伊芙是在拿自己取笑。
不过,她的笑容真的很难得,也很舒心。
——这份叫人无法拒绝的笑容,好似有什么不可名状的魔力般,只需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当为之付出任何努力,以延续她的笑颜。
蜜儿离开后不久——
确定蜜儿走远后,伊芙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随身的小包,从中取出一个金属制的、仍温热的小香炉。
伊芙先是用沾湿的手帕捂住口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香炉的盖子,用一小撮泥土覆盖上里面正闷燃着的一块熏香。
「呼——对不起,对不起,蜜儿。我这是迫不得已,请原谅我。」伊芙将双手抱在胸前,低头吟诵,「愿天上的灵,和地上众生,原谅我的罪行,护佑我身,赐我庇护,得穿过黑暗的峡谷,照应同伴,拯救羔羊。」
(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7时,赛门的门会会堂)
「呃,赛门先生,那个——」
「……」
「啊~~呃——」
「呵。」
或茫然无措,或默不作声,或打着哈欠,或面带讥笑。
「……哎。」看着面前的人,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无奈地叹息着。
右手的四个指尖依序在桌面敲击,「嗒嗒嗒嗒」地发出具有规律和节奏的声响,完美演绎着手指主人焦躁不安且充满愤慨的心声。
赛门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下是那样不中用。虽然个别人很不错——赛门看了一眼欧涅,稍稍宽心了些——但总的看来,就和琳花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太弱小了。
这些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赛门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数。只是这两年,赛门在贫民窟的风生水起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某种让他满足于现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错觉。实际上,在面对来自贫民窟外的力量时,他们不堪一击。
对于赛门的门会来说,偷盗、抢劫、提供打手,甚至是买卖情报,都只不过是谋生的手段罢了——它们并不是实力凌驾于他人的象征。
拉姆市的警察还好说,当面对三大国的势力时,难道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地叱诧风云吗?更不用说拉姆市政府其实一直在避重就轻——他们完全有能力把贫民窟的黑帮一锅端了,只要他们有那个决心和必要的话。
三大国的势力一直存在,他们想要大举进驻拉姆的意图年年都是最让市政厅最头疼的问题。在外交上,赤裸裸地体现着这种诉求的形式有很多,比如要求兴建工厂,或是希望拉姆市政府能够批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自由开发郊区」等等——反正郊区有大片大片荒凉的土地。
对市政府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想恢复昔日巴伦斯堡的荣光。可开发城市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和基础,想要凭空在荒芜人迹的郊区划出一块地,然后把它建设成跟城区一样兴旺的地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现在,对于这件事,市政府的计划书上有了新的注解。
贫民窟。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贫民窟。一个塞满了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穷人的贫民窟。一个虽然治安有些糟糕,但人口密集的贫民窟——对市政府来说,这就够了。
按照琳花的说法,「劳动力」才是贫民窟最有价值的东西——尽管对那些商人们来说很廉价——事实上,他们巴不得廉价。甚至,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贫民窟的「人」变得一钱不值。
更可怕的是,到那个时候,人们说不定还会满心欢喜地接受这种改变,接受这种看上去或许比朝不保夕、前路迷茫的日子要稍稍明朗一些的命运——外城区和内城区的阶级差别已经有目共睹,贫民窟人民的命运只会是成为更廉价的消耗品。
对于这些不确定但显得十分灰暗的未来,市长和海娅一直在奋力抗争着。
市长与三大国周旋,海娅则尝试着谋求更为平等的相处方式。
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相比之下,赛门的门会又做了些什么?又能做什么?
也许,变得强大也是一种实现平衡的方法,但赛门的门会在这种宏大的政治博弈中无异于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孤船。无论船再大,也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巨浪。
从某种角度看,赛门的行为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种自娱自乐。
当然,琳花在讲述这些道理时,用了更加委婉的口吻。但她的话还是像利刃一般深深地扎进了赛门的心。
现在想来,也许大家——汉娜、欧涅、莫顿、甚至是鲁克——早就明白这点,他们只是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对待这种虎视眈眈避无可避的命运。
汉娜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领袖,她尝试过,但失败了。
欧涅看上去只是在随波逐流,将自己的能力出售给最合适的人而已——这个也许跟她隐藏自己的性别有关。
莫顿看上去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是海娅的忠实部下。
鲁克的方法更简单——屈从于欲望。
只有自己,还蜷缩在温柔乡与一呼百应的短暂眠梦中浑然不觉。
在听完琳花的「供述」后,赛门把琳花留在了地下室,自己躺在房顶上一个人呆了很久,想了很久。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顶着一副黑眼圈和形容枯槁的面色坐在部下们面前的原因。
看着部下们的眼神,赛门强打精神,进入正题。
「小可还没有回来吗?」赛门的声音软弱无力。
「可儿姐她,她昨晚回来了——来着。之后又走了——去找那个蓝发的小女孩了,主人。」小可的一个副手单膝跪下答道——看来,状态不佳的赛门反而给了她更大的压力。
「叫她立刻来见我!」
「是,是的,但是——」
「请你把所有能说的一次说完,我不想再问你有关小可的动向了!」小可已经屡次旷掉会议,赛门忍无可忍。
「是,可儿姐她可能又去城区了。」
「……知道了」赛门显得很沮丧,「去找她,去吧,找到之前不要回来见我。」
「是!」小可的三位属下立刻夺路而逃。
「……」看着低头不语的蜜儿的副手,赛门想不出该问些什么,或是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她们中当然有人在协助蜜儿,但肯定不是全部——总不能把她们全抓住挨个拷问吧?
「鲁克,你很困吗?」看着哈欠连天的鲁克,赛门突然发现自己很羡慕他。
「困死了,妈的。」库鲁扭了扭脖子,「昨晚那两个妞也太劲了。我待会回去得好好喝上几杯。」
「……你身边还有多少人?」
「没几个了,都去找那个蓝发妞了。娘的,这些小丫头还真会躲,肯定是蜜儿在帮她。我说老大,再这么找下去,我可不保证到时候弟兄们会对她们做什么。」
「那也要你们找得到!」赛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个嘛,嘿嘿,我倒是有个妙招儿。」鲁克突然很猥琐地笑了笑。
「待会儿散会了再告诉我。」赛门很明智地意识到,鲁克的「妙招儿」一定不适合在现在这种场合说。
「欧涅呢?」望着欧涅,赛门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没发现。」理解到那个笑容中的不怀好意,欧涅的回答简短且没好气。
「嘿,大个子,你到底在折什么?」赛门突然对站在欧涅身后的小弟手里的折纸起了兴趣。
「嗯?我还是不会啊,对不起。」发现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大个子低下了头,显得很委屈。
「啊,没事的,没事。」看到欧涅刺向自己的锐利视线,赛门识趣地打住,赶忙安慰起这个脑筋有些不灵光的壮汉。
当这段插曲过后,赛门和欧涅对视了好一会儿——一段令人有些压抑的沉默——才回到正题。
「你不必去找了。」赛门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欧涅的身体。「我有新的任务给你,你留下吃饭吧,待会再说。」
「——是。」感觉到来自赛门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上游走,欧涅觉得很不自在。
「大个子,你待会先回去好吗?」赛门的笑容仍旧聚焦在欧涅的身上。「我有些事想对你大哥说。」
「不可以!」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欧涅厉声回绝了赛门附带有特殊条件的邀请。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嘿嘿嘿嘿。」只有鲁克在傻笑。
「那么,大个子,你在门口等一会好吗?」赛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一会儿。」
「不行!我饿了!」这回是大个子扯着大嗓门叫喊起来,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绝了赛门的提议。
这是命令!不是建议——赛门很想这么说,但他觉得对这个人可能并不管用。
「……你在外面等会!我和你大哥说完话,你再进来吃饭行不行?」赛门哭笑不得地做出了让步。「这样总行了吧?
「哦——那你们快点啊,我要饿死了。」大个子撅起嘴唇,很不开心的样子。
众人早已恨不得笑得满地打滚,鲁克更是前仰后合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唯有欧涅,此刻肩膀微微颤抖着的她,正在后悔没有把抹了药油正在保养的长刀带出来。
几分钟后。
冷冷清清的餐厅里,赛门和欧涅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这些是?」欧涅皱着眉头,用叉子拨弄着碗里的糊状物体。
「麦仁。」赛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牛奶。」
「什么?」
「嗯?麦仁就是麦子的——」
「我知道麦仁是什么!我是问你,琳花在做什么?咕嘟——」欧涅把口中完全没有泡软的麦仁碎粒就着冷牛奶吞了下去。「呃,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吧?」
「抱歉。」赛门也试着尝了一口,然后很艰难地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是的。」
「你还是把抱歉留着对我的小弟说吧。」
「那倒是——」赛门摇摇头,站起身,「昨晚,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跟琳花有关?」欧涅又喝了一口——虽然她觉得这些东西很难吃,但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是,她现在不方便做饭。」赛门笑着说道——只是笑容中饱含苦楚。
「你,下定决心了?」欧涅稍稍猜到了一点。
「是的。接下来,你我都会很忙。」赛门走到窗口,望着不远处的一栋民宅「我要你接替琳花的工作。」
「做不到。」欧涅把叉子放在碗边,「有勺子吗?」
「我知道你已经很忙——」
「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谢谢。」接过赛门递来的木勺,欧涅将碗里剩下的麦仁颗粒一口气刮了个干净。「——而是我做不了。」
「欧涅!」
「琳花的水准非常出色,我代替不了她。况且,她已经将她的情报网布在了整个拉姆,这种事情——」
「欧涅小姐!」
「……」欧涅死死地瞪着赛门望了一会,然后把勺子里的东西放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之后,她推开椅子,愤然起身——却被绕到身后的赛门按住了肩膀。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赛门说完叹了口气。
「……琳花小姐,现在怎样了?」欧涅把手支在桌上,扶着额头。
「她——我还是——哈,也好。」赛门在欧涅旁边坐下。「我和你说说她的事情吧——你知道吗,她竟然和别的男人上了床。」
「……」
「你好像不惊讶呢?」赛门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你把她怎样了?」
「她在地下室,汉娜正在照顾她。」赛门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愿意吗?」
「当然不。」
「那就难办了。」
「有多难?」
「我研究过琳花管理情报的那套体系,非常有意思。一般来说,所有的情报总会经过层层传递,送到她的手里。」
「那不是很好吗?你只要——」
「但是每一个情报站点都会使用不同的密码。」
「……我会让她说出来的。」
「别乱来。」
「知道,还有吗?」
「有,这意味着她一个人要统筹全局。如何分配资源,如何安排人手,给不同级别的手下开放多少权限。还要将情报分类,按价值分类,按涉及的内容分类,按时效性分类——还要找到合适的买家将它们卖出去——这点最麻烦。」
「买家只认她,对吗?」
「对,买家大多很谨慎。而且,我可没有她那样的——」说到这里,欧涅突然停了。
「别这么说,我的眼光不差,而且也看得出来——其实你很美。」赛门把头抬了起来,笑着面对欧涅有些泛红的脸庞。
「你说什么?」欧涅突然恶狠狠地盯着赛门的眼睛。
「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赛门后悔不迭——自己一到关键时候就容易说错话——欧涅何等聪明,她已经猜到了琳花和其他男人上床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做不了,熟悉这一整套工作的过程相当漫长。我们现在的情报网已经不可能容许我慢慢吞吞地一边摸索一边工作了。」
「是么?」赛门显得很失望。
「给你个建议——别把事情做绝。蜜儿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可能的话,再加上小可也许更好。琳花最好也留着,别让她太轻松,就算不让她统管情报,她也必须做一部分擅长的工作。」
「蜜儿和小可——唉。」赛门又何尝不知道她们俩这两年进步的程度。
「再给你个建议——蜜儿那边不用太担心,倒是小可你得留点神。」
「……知道了,还有吗?」
「……别辜负了琳花。」欧涅不自然地把头侧向一旁,「她是个好女人。」
「谢谢。」赛门朝着欧涅的下巴伸出手,轻轻地把她的头扭向自己的方向,然后用最拿手的那种微笑面对着她。「你也是。」
「不送了。」欧涅略有些犹豫地推开赛门的手,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餐厅门口,迟疑了一会,随后大步离去。
「大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我还没吃饭呢!」为了紧跟在快步行走的欧涅身后,大个子不得不收起了手里的折纸。
「去吃烤鱼,去晚了可就没了。」欧涅头也不回。
「好吔!我饿死了!我要吃三条!大哥万岁!」
听着身后小弟兴高采烈的发言,欧涅不禁失笑——她马上就回想起了不久之前赛门对自己露出的微笑。
——那是一份叫人无法忘怀的笑容,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样,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应该为之付出,只求能多看一眼他的笑颜。
欧涅甩了甩头,试着将之抛到脑后。但她很快就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一抹笑容早已充斥了整个脑海,挥之不去。
第四卷第二章(总第50章)
除去甬道深处铁门之后的那间兼具刑房、书房与卧室功能的房间不算,地下室里的浴室大概是整座大宅中汉娜最喜欢的房间了。
无论是尽兴欢愉后的小憩片刻,亦或是在孤身度过的夜晚寻求慰藉,这里都是一个极佳的去处。
早先,因地下卧室的建造被赛门单方面废弃的缘故,浴室的空间得以大幅延展,大到独自使用会觉得有些空空荡荡的地步。作为独断的补偿,赛门应允了汉娜在私人空间上不设上限的开销。因此也就有了如今安置在地下浴室里的大浴缸、数个独立的盥洗水喉、储存柴火的通风间,以及烧热水用的锅炉等一系列完整而奢侈的设备。
汉娜用大木勺从浴缸里舀起一捧热水,手腕一翻,很随意地泼洒在另一个女子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呜!」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那个女人的喉咙里钻了出来,但到了嘴边又半途而废。
「忍着点,别乱动,自作自受的婊子。」汉娜低下头,凑近双手反绑、跪在木质地板上的琳花。「我可不想再给你盘一次头发了——这么长的头发,平时不嫌麻烦么?干脆剪短好了,说不定主人正好想换换口味呢?」
「呜呜呜——」被一根套着绑绳的软衔木死死堵住了嘴,琳花只能闷哼几声,表示抗议。
「哈?你说什么?大概是同意的意思?」汉娜用指尖拨弄着琳花的乳头,满怀恶意地用指甲刺激着那里不久前才被扎出的孔洞。
「呜呜——」琳花的气息连绵不绝地从身体里溢出来,只是原本应该以惨叫的形式迸发出的哀号,到了嘴边却都被那根卡在牙床之间的软木给过滤成了呜咽。
「嗯——算了,怪麻烦的,下次吧。」汉娜抽回手,仔细瞧了瞧琳花虚无缥缈,丧失焦点的眼神。「趴下去,主人可是交待了要我把你彻底地『从里到外』洗干净——我刚刚想到个好法子——背着双手有点难吧?我可以帮帮你。」
还没等琳花调整好姿势,汉娜在琳花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等她仆倒在地后又一脚踏在她的后背上。
「我记得先前小坏蛋说过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来着?」汉娜看上去很满意,「看来他没把我当成外人呐?」
汉娜从浴室的角落拖来一卷长皮管,把一头接在头顶部的一个水龙头上,而这个水龙头则连通着一个被半埋在地下的超大号蓄水缸——一个相当有心的设计。
这个四四方方的蓄水缸被安放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打开其底部的水龙头,水自然就会顺着重力流出来。而暴露在地面的进水口又正好位于后院的水井附近,为其添水也十分便利。至于那根皮管,一是可以用来把缸里的水引入锅炉,加热后再放到浴缸里;二来可以作冲洗地板之用。
可汉娜此时的所作所为显然不在这些范畴之内——她握着皮管的另一头在琳
花眼前晃了晃,然后拍了拍琳花撅起的屁股。
琳花理解了汉娜的用意,别无选择的她将腰部收紧,把臀部举高。
「哦~看来主人没有白调教你,你现在也很上道了嘛?我们快点完事,趁着主人没来之前还能好好休息一会。」汉娜为皮管的这头拧上一个黄铜制的粗长水喉,趴在琳花的耳边轻语道:「放心,我和那个小坏蛋不一样,我有分寸。」
说罢,汉娜狞笑着,将约莫两指粗细的水喉插进了琳花的下体后,拧开了开关,开到最大——在水流抵达之前,她故意把琳花口中的衔木给摘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冰凉的水流势不可挡地涌入了琳花的身体,穿过盘曲的阴道,直达子宫,填满、撑起了她的小腹,在身体最敏感最深邃的暗处激荡,野蛮粗鲁地绞动着琳花的肉体和意志。
琳花用头和双膝支撑起身体,噙着泪水,呼号着,承受着这残酷的净涤——在琳花爆发出第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前,汉娜很有预见性地塞住了耳朵。
「没这么夸张,大美人儿。」等到琳花的惨呼声微弱了些,汉娜才放下塞住耳朵的双手,「凉水而已,我还没加热呢。」
汉娜从琳花的脑后揪住她的头发,拎起她的头颅,似笑非笑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而且很快就得到了预想之中的答案——琳花纵然十分痛苦,但她对这种充满屈辱和苦楚的惩戒方式既未抵触,也不反抗——此刻的她正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她把这些当作是某种赎罪。
「啧啧,呸。」汉娜咂砸嘴,朝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早知今日——」
汉娜欲言又止。望着已经停止呼喊,紧咬牙关的琳花,她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
「我这辈子还没佩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汉娜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扶住即将被满溢的水流顶出来的水喉,「这一回合算我输了——不过这样子恐怕洗不干净。」
说罢,汉娜掐住了水喉末端的皮管。
因流通受阻而愈发狂野的激流奔涌入琳花身体的核心深处,琳花猛然昂起头,再次爆发出新一轮的凄惨悲鸣。
这次,汉娜没法堵上耳朵——她的双手正忙着固定住琳花身体的跪姿和水喉的位置。
随着水流灌入,琳花的小腹愈发鼓胀起来,膨胀的肉体撕扯着琳花的神经,给她带来连绵不断的痛觉,催促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之嘶吼、宣泄出来。又过了一会,扩张到极限的肉体开始了反扑,一道细流从水喉与阴部间的缝隙出现,两道,三道,然后是更多。它们汇聚成股股涓流后,又浸湿了汉娜的手掌。一时手滑的汉娜眼睁睁地望着水喉从自己的手中滑开、溜走,紧接着的,是一阵剧烈的喷射。
两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在浴室里喘息着。
「好啊。」回过神来的汉娜笑着,把眼前的红发拨开到两侧,在脑后扎了个结。「看来挺有效,再来一次吧,大美人儿?」
略微出乎正在气头上的汉娜的预料,琳花没有拒绝。
之后,她们又如法炮制了四次,阴部一次,肛门三次。
灌肠的那三次,汉娜故意在琳花的身体里灌了比自己平时所能承受的极限还要多的份量。可即便是在琳花不住呻吟,被水撑圆的肚子甚至挂到了地面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向汉娜恳求宽恕。她只是任凭自己的意识来回往复于清醒和迷茫之间,直到汉娜放弃最后一点侥幸——关于琳花或许会向她求饶的侥幸。
其实,汉娜也明白这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琳花之所以会做出「那种事」,完完全全是出于形势所迫,而非欲望使然——琳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将自己的欲望远远丢在一旁,先他人之忧而忧的人。
或者,通俗些说,一个大好人,而且好过了头。
汉娜早就看透了这一点,这也是她一贯看琳花不顺眼的原因。
(在这方面,汉娜对海娅的态度就比较特殊。虽然海娅对普通民众的仁慈和无私付出让汉娜也很厌恶;但另一方面,海娅对「欲望」极其单一和固执的理解与追求又让汉娜颇感钦佩)
「行了,别装死了,差不多就起来吧?」汉娜用脚将瘫倒在地的琳花翻了个身,让正在大口喘息的她仰躺在地上。「我们的傻主人恐怕离不开我们太长时间。」
见琳花仍旧没动静,汉娜一脚踏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琳花的腰身一挺,但很快就被汉娜连揉带踩地摁了下去,肚子里的积水也被强行挤了个干净。
待到从琳花下身排出的水与灌进去的一般透明无异,她的肚子里终于再也挤不出一滴东西时,汉娜才俯身将琳花的身体擦净,搭在自己的肩上,送回到刑房里。
「赛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跟了他两年难道会不明白?」在刑房里的床上,汉娜正在仔细地为琳花处理伤口——沾上的汗水和污渍已经在浴室里洗净,此刻要做的是给绽开的伤口消毒。
汉娜从自己暗红色的漆柜中取出一瓶药酒,用干净的布沾上后,小心而轻柔地抹在琳花的伤口附近。纵是如此,琳花的肉体也爆发出了程度远胜刚才在浴室里的挣扎——还好汉娜早有准备,先知先觉地用皮镣铐将琳花的四肢捆在了床角。
「这是给你的教训。」汉娜的手法十分老道,「可别忘了,我比你多挨了两块炭!」
「……多谢。」面朝枕头趴着的琳花轻轻呢喃道。
「哼,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到琳花做过的事,汉娜有些恼怒,不自觉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趁着赛门还没来,我想听点别的,除了你之前和赛门啰嗦的那部分。」
「啊——没,没有了。」琳花的身体因疼痛而畏缩了一下,「就只是那样。」
「那就说说你是怎么和那些查隆人搭上线的。」汉娜的笑声中充满淫猥,就好像她很享受这种故事似的,「说说那些查隆人喜欢怎么干你?」
「……」虽然很意外,但琳花确信汉娜只是在开玩笑。
「啊,如果是我的话——呵,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汉娜手上的活停了一下,「不过,要是两年前的我说不定也会和你一样——只要抬起屁股就能和使馆的人买卖情报?合算,真合算,就是在现在我也觉得合算。」
「……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汉娜,琳花一时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绪。
「可我们的那位傻主人不这么认为。」抹好药后,汉娜又从漆柜里取出干净的胶布和绷带。「看看这下流的身子,你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你难道不明白那个白痴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来?」
「……请……让他不要——」琳花被一阵疼痛打断。「——不要做傻事。」
「这种话还是留着亲口对他说吧。」汉娜操弄剪刀和缠绷带的手法很专业,「我才不管你在查隆人的胯下是怎么扭腰的,但我刚才问的那些,他迟早也会问,你还是趁这会儿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他吧。」
不一会儿,随着最后的一声咔嚓,汉娜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琳花修长而紧致的双腿几乎已经被绷带缠满了。
「特别是查隆人的兴趣和性癖之类的。」汉娜将工具收起,长出一口气,「这阵子你怕是出不去了,不如就好好考虑考虑这种事情吧。」
「我——」
「瞧瞧你的这副小身板,我真想看看你还能撑多久?」汉娜端起琳花的下颚,「就算主人这次饶了你,以后呢?你还能撑过几次?」汉娜一抽手,琳花的头又落回到枕头上。
松开琳花的手脚后,汉娜又给她递了条毯子。之后,汉娜门都没锁,便扬长而去。
「朵拉,芭堤雅?」二楼的卧室里,汉娜赤身裸体地钻进被子,「两只懒猪,给我听好。」
「是。」
「是。」守候在一旁困乏到极限的二人,强打精神,应声作答。
「放出风去。」汉娜把被子裹紧,侧过身,背对着站在房间门口的二人,「要让帮派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是。」
「等等!」汉娜想了一会,「就说,琳花私自藏匿贵重品,且被发现后还出手袭击了主人而被逮住。之后的部分你们都看见了,随你们怎么说,加点儿戏码也无所谓——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是。」
「是。」朵拉和芭堤雅点点头,忙不迭地转身离开。
「小坏蛋啊,小坏蛋。」汉娜合上双眼,枕在琳花最喜欢的枕头上,窃笑着,喃喃自语道,「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尼尔1900年10月5日下午1时,外城区,「夏宫」)
「……」站在夏宫的大门外,赛门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装潢气派的门面下,穿着得体的男女们来来往往,还有那些立在道路两旁不住搔首弄姿的女轻姑娘们——在这一切的面前,自知品味不佳的赛门发觉自己就像是个乡巴佬。
顾不上周围行人们投向自己的异样目光,赛门脑子里剩下的、能被称得上是念头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赛门比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大多数男性都要年轻得多——他才17岁,但论起造访风月场所的经验和阅历,他可一点不比这些人少。打两年前开始,赛门就一直是贫民窟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娼馆的常客。或是孤身造访、或是携其他女性入住,赛门在男女性事方面的经验早已远超常人。可即使如此——贫民窟里的那些破屋烂瓦都算得了什么?这才叫娼馆!
已经有大半年没进过城里的赛门由衷地感叹着。
事情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有些不情愿地送走欧涅后,赛门一个人在饭厅里坐了会,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完了那碗叫人头皮发麻的早餐。
之后,赛门就一直趴在餐桌上——疲倦不已的他并未睡着。
眼前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赛门虽然很想睡一觉,但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可以偷懒的时候。
赛门将目前掌握的状况,以及自己接触过的、牵涉其中的所有人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后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我还真是容易得意忘形啊——还是说我退步得厉害?」赛门揉了揉一天前还缠着绷带的头,「如果不是被蜜儿偷袭得手,这会儿事情早就解决了。」
「如果蜜儿在这里,又知道了琳花的事情的话,她会站在我这边么?」赛门左右晃晃脑袋,「应该不会的吧,铁定会翻脸——那可就麻烦了。」
「那个蓝发女孩。」想到这里,赛门微微一笑,「还挺可爱的。」
要是找到以后直接丢给海娅还怪可惜的。
「还有一位超级漂亮的大姐姐。」赛门埋在臂弯中的笑容立刻就阴沉下来,「哼,不太好惹啊,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她会安排自己的手下那样对待一个黑种女人的话。」
「话说,这个黑种女人又是什么人?」赛门还记得,旅馆里的员工七嘴八舌地向自己透露那些黑衣人入住的情况时,大致形容过那个黑种女人的身材(赛门一听就明白,那个女人的身材绝不是良家女子所拥有的),再加上回想起自己前两天被那群黑衣人包围住的经历。赛门隐约觉得,那个黑种女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士。
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赛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如果所有的线索都已被掌握,而且所有相关的人也都打过交道,却还是不能解决问题,那这个问题目前就是无解的。
现在该怎么做?傻等蜜儿的线索?还是——等等。
说起来,有一个人因自己的宽容而被忽视了——小可。
尽管小可牵扯到这件事里的可能性不高——她和蜜儿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应该说,她是蜜儿的天敌。
就像汉娜和琳花一样——赛门的笑容又变成了苦笑。
话说,汉娜和琳花也真是天生的冤家,就连——慢着,跟汉娜和琳花一个样?
赛门猛一个机灵。
「好吧,外城区是吧?」赛门抬起头,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倦容,「我倒要看看小可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之后,赛门步行前往马车站,打算了解了一下最近的发车情况。
从贫民窟到市区的交通手段很有限。从马车站着手,可以轻易把握住贫民窟的人口流动情况——沃瑟平时会定期把发车情况整理好并抄一份送给琳花的人。
据赛门所知,小可是没有私人马车的——至少在贫民窟里没有。所以,小可如果真的如她手下所说,「昨晚回来了——之后又走了——又去城区了。」那么她就一定会在马车站留下痕迹——大多数马车的尺寸难以适应在贫民窟内的道路,因此,往返于市区和贫民窟之间的马车都只能在贫民窟外围的马车站停靠。
(除非小可是步行去市区的,那应该不大可能)
赛门记得,几天前自己曾下令,禁止车站租赁马车给私人——这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赛门盘算了一下,租车毕竟是少数人的特权。那些商会或是市政府的人,每每前来贫民窟,无论来去都喜欢租赁郊区和贫民窟两地的马车,而且一租就是好几辆,而真正需要搭公共马车前去市区办事的帮会人员或旅人反倒经常无车可乘。
现在,既然车站不再提供租车的业务,车也就都空了出来。时间久了,当人们知道贫民窟有稳定且时间固定的公共班车后,贫民窟的交通自然会渐渐通畅起来。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赛门不希望某些人使用他们的特权在贫民窟为所欲为,他希望人们用更加『正常』的眼光来看待贫民窟。
作为补偿,赛门打算派几个人帮沃瑟大叔在车站外边开一个咖啡店——城里人就喜欢喝这种黑褐色的苦浆——为等车的人们提供一些饮食。
果不其然,赛门在沃瑟的记录里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小可确实是在这里搭车离开的。不过,小可搭的是一辆装饰颇具女性化特征的私人马车,驾车的伙计也是一个女性,而且是帮派中人——沃瑟不愧是在巴伦斯堡时期担当过市警的人,他的记录详细无遗。
在和沃瑟大叔道谢后,赛门谢绝了关于发专车载他去市区的好意,耐心地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一直等到班车发车的时间才登车前往市区。
拜之所赐,他还多了一位同车的旅伴。
公共马车的原型最早诞生于巴伦斯堡时期。三国会战后,为了满足市民对交通和旅行的需要,拉姆市政府和商会携手将公共马车作为一套完整的制度建立起来。如今,遍布市内大街小巷的公共马车已是拉姆市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与私人马车相比,公共马车的车身要更加宽阔,长度也有相应的增加,以容纳更多的乘客。与之相配的,公共马车的底盘更加厚重,配套的马位也更多,大多为两匹甚至四匹马。不过,纵是如此,公共马车的速度也算不上快——毕竟稳定性和安全更为重要。
和把私人马车当作是个人财富象征的富人们不同,作为一种廉价的交通手段,公共马车的内外装饰都很朴素,没有华而不实的精雕细琢,也没有豪华气派的内部陈设。取而代之的,不过是固定在空空荡荡的车厢内壁的两排长椅,和数张以备不时之需的折叠椅而已。
前往市区的这一路上,在略显冷清的车厢内,赛门的对面坐着一位在郊区上车的商人打扮的男人——应该就是个商人,因为贫民窟附近的郊区有几个商会的站点。
半路上,这位半途上车的男人对赛门起了兴趣,就主动攀谈起来——
「这么说,你想找回不辞而别、去城里挣钱的妹妹——哈哈哈!找亲人吗?
小兄弟,你真了不起。一个人,又没有任何线索,恐怕你很难找到,要帮忙吗?「
商人打扮的男子说话十分响亮而且豪爽。
「我也不确定。但是,只要我认真地找,就一定——说不定——」措手不及的赛门正在努力扮演一个试图找回离家出走的妹妹的哥哥形象。
「嗯,简单些说吧,你需要钱,还有消息,小兄弟。正好,我可以帮你。我是个商人。」这个商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质的酒壶,打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谢谢,钱的话,我存了一些,够用了。如果,如果钱花光了,我就找份工作,我想,我想——你说的对,我需要的是情报。」赛门皱起了眉头,说到情报,他立刻就想起了琳花。「你知道城里在哪儿打听消息方便吗?」
「好,有骨气。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赛门故意多说了一岁。
「有兴趣给我干活吗?我很中意你,小兄弟。」商人模样的男人将酒壶放回怀中,又掏出一个木盒。他拧开木盒外的铜扣,推开盒盖,取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坐在对面的赛门。「这是我的名片。」
「豪斯?呃,豪斯先生?」虽然不明白「名片」是个什么东西,但当那张金灿灿的卡片落在手中的一瞬间,赛门就掂量出了它的价值——这名片是镀金的。
「叫我豪斯就行,小兄弟怎么称呼?我真的是看上你这股拼劲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似乎对我有所隐瞒,但你内心里那股愤恨的劲头却是真的。」豪斯大笑着,凑过身来,「找人的事,应该也是真的吧?」
「是的,千真万确。」赛门想了想,将名片收入怀中。
小可的确算是「妹妹」,而且也确实「不辞而别」。
「说说你妹妹的事。」豪斯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你的妹妹,她漂亮吗?」
「她很美,美极了。」赛门点点头——小可的容貌身姿绝非凡品。
「我这个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抱歉,但有时候,事实是很难堪的。」豪斯撑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赛门,「一个贫民窟的年轻女子到城区来谋生活,虽然不愿承认,但她最有可能做的事,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的心理已经有数了。」
「没关系,那种事情,我都明白。请您告诉我,我有思想准备。」赛门装作一脸郑重的样子——不就是妓院么?小可的「阅历」恐怕连妓女都自愧不如。
「很好,如果所有的年轻人都像你一样,这个城市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豪斯的面色有些红润,「我告诉你一个地方吧,虽然我不希望是真的,但说不定她真就在那儿。即使没找到她,那里也是个打听人的好地方——不管做了什么,家人永远是家人。」
豪斯掏出一本笔记本,撕下一页,给赛门写下一行地址。
「谢谢您,豪斯先生。」赛门诚恳地致谢。虽然这段交谈有欺骗的成分,但这个人的豪爽却是货真价实——赛门暗地里觉得这个商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年轻人,说不定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祝你一切顺利。」豪斯把头靠在马车的侧壁上,闭上眼,「失陪了,到站之前还有一段路呢,我得趁这会睡一下,商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也可以睡会,进城之后的麻烦事很多。」
望着眼前的男人,赛门颇感钦佩。自己确实是在强打精神,如果不是顾忌到身边有生人,早就躺下睡着了。实际上,这位豪斯先生的状况也是一样,看得出来,他也十分困乏了——不过,在一个来自贫民窟的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恐怕不是什么有利身心健康长命百岁的好习惯。
因此,这个人主动与自己攀谈,在了解到自己是怎样的人后,才大大方方地合上了眼——机智、敏锐而磊落。
既然对方如此信任自己,再拘谨可就太失礼了——赛门也决定小睡一会儿。
于是,赛门直接在马车侧壁的长座位上横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豪斯叫醒了赛门——马车终于抵达了城区。
在互相道别后,赛门按照豪斯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地方——一家招牌上写着「夏宫」的娼馆。
娼馆的规模就如同那个招牌的尺寸一样,大得吓人。
「难怪豪斯先生会是那种反应。不过,小可怎会呆在这种地方。」赛门笑得乐不可支,「她到这里来当老鸨还差不多。」
「先去拜访情报部门的据点吧,顺便吃个饭,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赛门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去,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办完了事来一趟还是不错的,城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琳花交代的几个据点的地址,赛门甩开想要一头扎进去的欲望和冲动,迅速离开了现场。
其实就在这会,「夏宫」里的工作人员们正神经紧张地做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因为,几个小时以后就是此地的真正老板每半个月一次亲自检查账目的时候。
而那位年轻美丽的幕后老板此时此刻正在「夏宫」的地下室里睡得正香——将「叛徒」连夜押送到这里的「调教室」后,一夜没合眼的小可在自己专用的豪华包间内洗了个澡后睡着了。
就这样,只差一步之遥的二人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这间接导致了不久之后他们的一系列尴尬和悲剧。
第四卷第三章(总第51章)
(尼尔1900年10月5日下午3时,外城区,某商会据点)
「你家主人什么时候回来?」一楼的会客厅中,躺在沙发中的卡拉克深锁眉头,十分忧虑,「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卡拉克先生,您好像很担心罗伯斯先生?」一位年轻的侍者走上前,为卡拉克的茶杯中续了些茶水。
「我要担心的事情有很多,太多了。」不自觉抬高了嗓门的卡拉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手臂,冷静下来后,他把茶杯递到嘴边又放下,「给我倒些酒,不要太烈的。」
「是,请稍等。」侍者略一欠身,回身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金黄色的果酒和一只水晶杯。在目测卡拉克可以接受后,他才打开瓶塞,为卡拉克斟了一杯酒。
「啊,这个酒不错。」卡拉克长出一口气,面色也稍稍舒缓了些,「尼尔北部极寒区的特产,而且产量极低。」
「哈哈,大人您喜欢就好,罗伯斯先生也喜欢这种酒。」侍者满脸笑意,「因为我家主人似乎不太能喝烈酒。」
「你很机灵。」卡拉克攥住酒杯的高脚,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看着它们在杯中旋转,在电力灯的光线下反射出光芒,「就是太多话——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区区小人,不足挂齿。」侍者将酒瓶放在茶几上,浅浅地鞠了一躬,「卡拉克大人不弃,叫我查尔斯就好。」
「查尔斯。」卡拉克想了想,「嗯,这好像是个查隆名字?」
「大人您真博识,即使在查隆,这也不是个常见名字——我的曾祖是查隆人。」
「没什么,我在查隆呆过很多年。」卡拉克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觉得查隆这个国家怎样?」
「不是很清楚,我家已经有三代人住在拉姆了——巴伦斯堡。」
「经历过那场战争?」卡拉克又喝了一小口。
「是。」查尔斯看了卡拉克一眼,「所以我觉得它们都一样,芬特、查隆、尼尔——都一样。」
「你,对政体的看法如何,联邦,立宪,帝制还有——」卡拉克放下空掉的酒杯,斜眼望向查尔斯,眼神中明显多了些提防,「——还有共和?」
「卧榻边的绝色美人,或是拿着匕首虎视眈眈的悍匪。」侍者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发言后俯身为卡拉克续杯,同时望向一脸疑惑的他,「谁会在乎他们身上披着什么衣服?」
「哈哈哈哈哈!」恍然大悟的卡拉克大笑起来。「说得好!我应该敬你一杯!」
「请见谅,我还在工作,不便饮酒。」侍者面带微笑,行了个查隆的致歉礼。
「你还有亲人吗?」
「贫民窟有一个兄弟。战后我有幸认识了罗伯斯先生,就向他请求,找了份工,一直在这里干活。」
「一直?」卡拉克回想了一下,「两年前我曾来过这里,那个时候可没见过你。」
「大人真是好记性,那天我不在。」查尔斯嗤笑一声,「不过事后都听前辈们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壮硕的女人就是如今罗伯斯先生成天爱不释手的那位吧?」
「觉得遗憾吗?」卡拉克用酒杯遮挡住大半个面孔,窥视着年轻人的反应。
「如果真如前辈们所说,也没什么遗憾的。」查尔斯把视线撇到一旁,「我还从来没见过玩女人能玩成那样。」
「玩成哪样?你觉得心疼了?」卡拉克冷笑道。
「不,我说的是前辈们。」查尔斯的发言再次出乎了卡拉克的预料,「我可从来见过男人玩女人玩得怒气冲天——看来那天的事情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哈哈哈哈!你真让我惊讶。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这两天唯一能让我开心的东西了。」卡拉克笑得前仰后合。
「说起来,好记性的大人,您刚才提到,两年前没在这里见过我?」侍者的语调一转,「您确定吗?」
「嗯,你发现了?我不是太确定。」卡拉克点点头,「那天我可没多少功夫在意男人,毕竟我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该怎么说呢?总之,你家主人的眼光——很不错,这个女人很特别,她不是随随便便用钱就能找来的货色。」
「大人您之所以没印象,是因为两年前碰过那个女人的前辈们如今都不在了的缘故。」侍者低下头,小声地说。
卡拉克神情一滞,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会觉得「这个地方两年间的变化如此之大」,难怪从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和两年前大相径庭的陌生感。
罗伯斯竟然把那一天碰过赫尔娜的男人全都——
「啊,请别误会。」查尔斯打断了卡拉克的思绪,「那些前辈们只是被调走了而已。只不过他们现在的工作比当侍者辛苦得多就是了——搬运工什么的。」
听到查尔斯的解释,卡拉克发现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
「谢谢。」卡拉克一口气喝完了杯中剩下的酒,「我想一个人待会,这里有可以眺望的露台吗?最好是可以看到夕阳的。」
「嗯,三楼的话,就只有罗伯斯先生专用的卧室了。」查尔斯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先生您的话,只要别告诉主人,我想就没问题。」
「噢?」卡拉克皱起了眉头,「如果他知道了,那又怎样?」
「那样我就有大麻烦了,请大人见谅。」
查尔斯弯下了腰,而卡拉克再次大笑起来。
************
趴在三楼露台的边缘,卡拉克扶着雕有精美浮刻的石质栏杆,望向西方方。
不久,卡拉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
「药瓶的事居然是真的。」对着西下的落日,卡拉克把透明的小瓶放在眼前,摇晃着,仔细观察着里面七彩的流光。「藏在扩阴器里,真有一手。」
凌晨时分,卡拉克问罗伯斯借了几件「能在里面容纳些小玩意儿」的性具。
卡拉克仔细回想过赫尔娜的作息规律。长期被豢养的她,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返回兵营了。这些日子里,根据罗伯斯的行程和心情,赫尔娜一直往返于罗伯斯的数间宅邸和这座商会的地下刑房之间,为他提供寻常女性难以想象和承受的性服务。
在运送赫尔娜的路途中,罗伯斯大多数时候都会用绳索或是器械逼迫这个女人摆出最屈辱不堪的姿态。至于她平时的衣着,自然也是裸体居多。所以赫尔娜已经不可能像两年前那样,把药瓶放在军营或是随身藏匿。
这一切推断的前提是,两年前赫尔娜承受了酷刑和精神崩溃后的供词真实无误——出于绝对的自信,卡拉克豪不怀疑它的真实性,但他也没有过于在意——不过是一瓶炼金药,那些装神弄鬼的芬特人能搞出什么花样?
而现在,卡拉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几年前,一如卡拉克的安排,在找女人的事情上,罗伯斯开始对卡拉克产生了依赖——比起大张旗鼓地用金钱利诱,卡拉克找来的女人更好,事后的封口也更天衣无缝。只是卡拉克没想到的是,最后能够打动罗伯斯的女人居然会是赫尔娜这样的货色。
为了稳固自己和罗伯斯、市长之间的关系,这些年卡拉克动了不少心思,为他们介绍了不少好女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卡拉克看出,艾尔森市长虽然是一个好色之徒,但他从来不会沉溺于此道而不得自拔。罗伯斯就不一样了,他对女色的迷恋几乎可以看作是某种精神意义上固有的追求(或者说精神缺陷),而非单纯的情欲上的不满足。也就是说,在没有弄清楚、且解决罗伯斯精神层面上的情结之前,他对女色的渴望和追求将会大大异于常人,而且永远不会满足。
因此,卡拉克不遗余力地为罗伯斯物色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有清纯可人的少女、也有老练世故的娼妇,有性格柔弱的良家妇女、亦有气势凌人的女性官员(大多是因为有什么把柄落在手里),有身材纤细的贫民窟女人,甚至还有丰满健美的女性盗匪。
而这趟漫长旅程的的最后终点,就是赫尔娜。
卡拉克可以基本肯定,罗伯斯暴虐的性癖,以及旺盛得异于常人的性欲,皆是出于他过去的某些经历造成的心理创伤。
现在,也不知是被时间治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罗伯斯对女性永无止境的渴求竟然缓解了——这剂药的名字就是赫尔娜。更准确地说,是对赫尔娜肉体的摧残与征服。
引诱罗伯斯对某个女人的肉体近乎病态的痴迷,这可不是卡拉克的本意。最后的结果,就是连艾尔森都隐隐察觉到了罗伯斯的异样,卡拉克不禁为自己、为罗伯斯的未来忧虑起来。
思来想去,卡拉克最后想到的就是,赫尔娜只可能把唯一的精神寄托,也就是那个小药瓶,藏在罗伯斯最常带她入住的地方。
再一次来到这个让赫尔娜崩溃与屈服(或许吧)的地方,看着罗伯斯为赫尔娜准备的那些琳琅满目的性器和刑具。卡拉克立刻就确信了,这里是罗伯斯最喜欢,也是最经常与赫尔娜共度良宵的宿场——赫尔娜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就在此处。
经过一番搜索和试探,卡拉克最终在一件刑具中找到了那个拇指大小的水晶药瓶——竟然不是玻璃的,就算三年前玻璃还不能量产,但也不至于比水晶的成本高吧?
许是命运使然,那件刑具居然还是自己当时用来摧残赫尔娜的阴道,却又因为不知道用法而放弃的那件扩阴器——这件满是钩刺,锈迹斑斑的恶毒工具卡拉克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起当初自己把死死卡在赫尔娜下体的这件东西硬生生拽出来的时候,赫尔娜在凄厉惨叫之余对自己投来的愤恨目光,卡拉克怎么也不相信如今她对罗伯斯的俯首屈从是发自真心的。
「话说,找是找到了。」卡拉克晃晃药瓶里的液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就着这时,卡拉克透过瓶身,注意到了一个不远处的身影。
那个身影就藏在附近街道的一个墙角后,当自己注意到时,又缩了回去。
很快,装作正在欣赏风景的卡拉克又陆续发现了数个躲在不同地方,行为诡异的人。
毫无疑问,他们正在窥视这里。
「见鬼了。」卡拉克尽量迈着显得自然的步伐退后,回到了屋内。
「查尔斯!」卡拉克呼喊着这间房子里此时自己唯一熟悉之人的姓名。
「怎么了?卡拉克大人?」查尔斯立刻迈着轻快的步伐赶到,就好象他一直在旁等候卡拉克的召唤似的。
「我想想。」卡拉克托着下巴,「这间房子里,有秘道吗?」
「啊?」查尔斯露出疑惑的神情。
「打个比方说,嗯,只是比方。如果有刺客从正门冲进来,而我们无力抵挡,是否正好有暗道可供逃生?」
「……卡拉克先生。」查尔斯一反常态,有些不礼貌地瞪着卡拉克的脸,「一般来说,这样的逃生通道,即便是市长大人我们也不会透露的。抱歉,这并非针对您,秘道之所以安全,正是因为它的『秘』。」
「考虑到市长大人偶尔也会光临此处,我想答案肯定是有。」卡拉克不安地望向窗外。
「如果,您不是在打比方的话——」查尔斯意识到了什么。
「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秘道的事吗?」
「哈,还真是巧,这里的人大多都被罗伯斯先生调换过,」查尔斯的笑容中已经很明显透出了紧张的气息,但他的幽默感依旧发挥着原有的功用,「从以前一直干到现在的佣人只剩我一个了,所以您不太可能从别人那打听到。」
「你跟现在的同事们关系怎样?」卡拉克将查尔斯拉到房间的角落。
「不太熟,那些先前在地下室里对付黑种女人的壮汉还是罗伯斯先生临时召集来的。」查尔斯想了想又补充道,「请恕我无礼——他们都把招呼您的工作(麻烦事)推给了我。」
「看来我不太受欢迎啊——你我,她,还有她,四个人,足够了。最好在罗伯斯回来之前——」想起罗伯斯今天出门时没有带走赫尔娜或是那个专门用来「盛装」赫尔娜的大箱子,卡拉克做出了判断,「——他今天肯定会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卡拉克大人。」
「去叫马车,越大越好,那种一眼看上去能藏很多人的最好。」
「是,我——这就去办。」查尔斯机警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蹑手蹑脚地——
「不不不,你要大张旗鼓地去叫,让你的同事去街上叫,动静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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