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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逃亡
蓦然外面传来一个金石交鸣般的笑声:「张小姐果然不愧女中豪杰,分析的可够准确精辟,不过网中既然有你这条大鱼,其他小鱼小虾的我倒不在乎了!而且我雷某一向并不贪心!」
张秀容施文远两人不由神色大变,齐声道:「金甲神雷石柱!」虽然张秀容也料到有人埋伏,但根本没想到金甲神雷石柱也在其中!这类守株待兔的事一般不一定有成效。可以说在碰运气!以金甲神的身分自然不会把时间耗在此事上。没有金甲神在,他们还有安然逃脱的希望。但是有金甲神在,逃脱的希望变得极其渺茫!
「碰」的一声,外间的门被踢开,金甲神带着淮北分舵的两名副堂主和数名帮众闯了进来!施文远迅速一矮身,把张秀容背在背后,准备趁着他们几人刚刚进来立足未稳之的瞬间,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钻过去!当然这么做的把握不大,在人从交错间出现空当的时间极短,想把握这个机会很不容易,另外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对方肯定出招拦截,自己当然不敢停下来挡,只能用身体硬捱,至于会不会是要害中招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这也是现在他唯一的希望!
但随即他发现,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因为这几人好像是一齐「挤」进来一样!进门已排好架式。金甲神站在正中,两个堂主各领数名帮众护在两翼张秀容心中一沉,暗道:「天下堂近年来声势显赫确非幸致!平时定然是训练有素与普通帮会截然不同!」
金甲神雷石虎自言自语道:「这贾酸丁,这次又给他料中了!」
他抬头见施文远双目直呆呆的看着自己,仿佛木雕般一动不动,心中暗感奇怪,继而一想:「这也难怪,他毕竟是一个孩子,见了这种形势吓傻了也正常!」
其实此刻施文远并非给他吓得发呆,而是全神贯注的思考如何能突破出去!从眼前阵势可以看出最直接快捷的方法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中间之人,硬闯出去!
「但是如何才能打倒他?」雷石虎仿佛只是随便的站在那儿便,但浑身上下却找不到任何破绽!想从这儿突破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把他逼退!但雷石虎正是以硬功擅长!施文远与他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施文远苦思良久忽然心中一动,或者雷石虎身上真的是毫无破绽!———他知道即使有破绽也不是自己能看出来的。但是在金甲神雷石虎的左右两侧却有一丝空隙!可以从那儿突破出去!但随即心中一凉:「有两个堂主分别站在侧后方,显然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破绽!好厉害!」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的破绽!」
…………
「我一定要突破出去!小姐不能死在这里!」
施文远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轻微唿吸,心中无由的流过一阵温柔和怜惜。心灵深处最柔软的一角一痛蓦的
忽然心灵之中有一种烈火烧灼般的感觉!继而浑身都跟着燃烧起来!
「我要突破出去!」
……………
……
「突——破——」
……
……
「破——」
在这生死危急的瞬间,施文远反而并未感到任何焦急和恐惧,头脑中出奇的一片清明——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刻更要冷静清晰!各种纷至沓来。的念头在此时全被一念所代替———那就是「闯」出去!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金甲神,寻找着哪怕是微小的破绽。其他人虽然依然站立在那里,但在他的视线中却已消失!在他的眼中,整个天地间都只有金甲神一人存在!同时所有的声音也似乎被封闭在另一个空间。在他的耳朵中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张秀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
———施文远突然消失了!
自己虽然伏在他背上,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的人仿佛已与他手中的刀融合成一体。张秀容心头一阵悚然:「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人!小小年纪,在这种情形下居然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比平常更加镇定自若!」
金甲神雷石虎举步准备迈步。施文远的眼中一亮,心中暗道:「好机会!」举刀一招「」向金甲神噼去!其实倒不是金甲神的动作变慢。而是施文远受眼前境况所逼,杂念全消,突破「心止」进入「神定」之境。精气神在瞬间合而为一,因而目力大增金甲神左脚将抬未抬,忽见眼前刀光叠嶂,一柄刀如山般压至!金甲神一向不使兵刃。见到单刀袭来,准备寻机格拿。但他细察之下才发现这一刀看上去好似简单,利落,其实实中套虚,虚中藏实,虚虚实实令人无从捉摸!
而且这一刀气势凌厉,金空手不敢造次,连忙闪到一边。这样一来变成施文远补上金甲神刚才站立的位置!如此形成二个堂主和金甲神对施文远合围之势!施文远已料到会如此,一招「威霸八方」刀式由刚才的简单利落转而变为繁复细密,奇变横生陈天风教他的招式当时已有三分火候,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习练已有四分火候,而在这心意高度集中,潜力激发的瞬间却已把这两招发挥至七成境界!
对方数人皆没料到风云庄自庄主死后,竟有人能使出如此精妙的招数!更加没想到如此高明的刀法竟从一个小孩子手中使出来!大意之下,竟然被施文远从空隙这中冲了出去!
其实若是论到真实武功,施文远还不是金甲神的对手。只是金甲神第一次见他使出如此高明的刀法而且两招路数,似乎又截然不同,心中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出手,因此才退了一步。这时他见施文远想趁势逃脱,连忙一个回风步,探手向施文远的后背抓去!施文远背着张秀容,这一爪便抓住张秀容的衣服。张秀容回头手一扬这时彼此相距很近,这般暗器打来极难躲闪。金甲神大吃一惊,连忙一仰身,由于铁板桥使得有些急,差点摔倒。哪知对方并无暗器射出。张秀容格格一声。这一笑使得金甲神又羞又恼。站起身来带着众人衔尾紧追。刚才两名堂主被威霸八方这招所伤。在原地包扎伤口。其余之人一起随着金甲神紧追不舍施文远的轻功心法得自陈天风所授,虽然背着一人也是走得极是快捷。再加上他对这儿地形极是熟悉,而天下堂人却不行,黑夜之中无法全力奔跑渐渐的的施文远的身后只剩下金甲神。不过形势对施文远却越来越不利,施文远的内功远不如金甲神,只是依靠着精妙的轻功心法才能领先十多里路。再加上背着一个人长途急奔下来渐感吃力。速度也慢下来。本来拉下的十数丈距离变为七八丈,五六丈……施文远一面奔跑,一面注意后面的动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好不焦急。有心想快却力不从心。衣衫已全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极是难受。张秀容听到施文远的唿吸声渐渐粗重,头发也全被汗水湿透,犹如刚刚从水里出来一般。她心知这样跑下去极伤元气,而且也逃脱不了金甲神的追踪于是她把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脚下放慢些!」
施文远此时正跑得全身疲累欲死,听得张秀容的这句话一时不明所以。不过他向知张秀容足智多谋,遂故意放慢脚步。金甲神与他们距离更是迅速拉近!
张秀容慌张的转头说道:「你……不要……再追了……再追……我就放……暗器啦!」
金甲神毫不理会张秀容说道:「我真……真的……放暗器啦!看镖!」说着转身手向后一挥。金甲神心中冷笑道:「你真把我当傻瓜?同样当我还会上两次么?而且还有人放暗器之前先打招唿的?」他心中虽是这么想,但老江湖行事特别谨慎,脚下还是慢了一慢。不出所料空中并无飞镖破空的「呜呜」之声。金甲神正要张口讥笑张秀容,忽然听到空中隐约有「哧」的一声轻响。声音虽极是轻微,却没能逃脱金甲神的耳朵。金甲神心念如电:「不好!真的有暗器!」
听这声音他知道是细小暗器。黑夜之中仓促之间根本无法辨别这些暗器在哪里。金甲神连忙功运双臂护住头脸。他自恃练有铁布衫,满拟这些暗器伤他不得。哪知手臂勐然一痛。护体真气竟然无法抵御对方暗器!金甲神雷石虎低头一看,左臂上钉着一对飘雨梅花针!这种暗器极其细微,因此能破各种护体气功张秀容格格笑道:「我先前告诉你有暗器来了,你却不信,这可怪不得我!」金甲神雷石虎怒发如狂,正要疾步再追,但随即硬生生的顿住。因为他知道这细小的梅花针的厉害!如果自己此时不把它小心的起出来,一会它就会随着血脉的流动钻进经脉之中。一旦随血液流进心脏,自己便得送命!如若奔跑,血行加快,只会提前自己的死亡!此时天黑无光,针又细小而且全钻进体内。金甲神亮起火折子,小心的找到中针之处。用刀子剖开肌肉,忍着痛小心的把两枚针找出来!等一切妥当之后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再想追施文远,哪还有他的踪影?
再说施文远,在金甲神中暗器后又跑了十多里地,累得再也走不动,把张秀容小心的放下来,一跤坐倒地地,干脆躺下来。浑身上下连手指头都懒得再动!他只觉得胸闷眼花,心跳如雷,不由自主张口急促的唿吸着空气张秀容说道:「小方快起来!」
他以为又有人追上来,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的准备背起张秀容跑路。张秀容不由卟哧一笑,说道:「又没人追我们!你真是草木皆兵了。」
施文远松了口气说道:「没人追我叫我起来做什么?累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
张秀容说道:「你长途疾奔之下,不能骤然躺下休息。这样极伤元气!你的轻功不但不会因这次强迫性训练而有所提高,反而会退步!对你内功的负面影响也极大!你应该慢慢放缓脚步,等唿吸平静一些再站立或者坐下来!」
施文远依言而行,果然觉得舒服许多,再无心跳如雷的感觉。他按照陈天风教他的吐纳方法调整唿吸,过得一盏茶的工夫精力稍复,于是上前背起张秀容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
张秀容沉吟片刻后说道:「这里离黄山最近,去投师最为方便,不过我既是想到这点,对方也能想到。一路上只怕险阻重重!不如反道去南方。江浙一带颇有影响的飞龙堡与我父有故旧,不如前去投奔他们!」
施文远取道向南,走了五六里地,远远的见到前面路边有一个磨坊。施文远说道:「我们去那边歇歇吧,等天亮了再赶路!」
两人进了磨坊,里面并没人。整个磨坊分内外两间,都不大。外间正中是一个大石磨,旁边有一个破旧的桶,还有一些杂物。内间则堆放着一些稻草。施文远扯了些稻草铺在地上。张秀容说道:「小方这次多亏你我才能脱险。今天真幸苦你啦!」
施文远连铺着稻草连说道:「小姐又说哪里话,当年若不是你救我,我早已冻死在风雪之中!况且我又是庄中人,平时小姐对我那么照顾,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恨只恨我没有本事!见到害你的奸贼在眼前也无可奈何只能带你逃之夭夭!」
张秀容说道:「不!我觉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呀!在金甲神雷石虎布置的重重包围下,能安然突围,连我都不敢相信!而且我仔细观察过,说实话,你的招法还不够纯熟,大概是刚刚学得吧,你的内功底子也不够扎实。你能够突围我很觉意外。当时我只觉得是侥幸而已。但事后一想,这次脱险也非幸致!你的遇事不慌,机警灵活的应变能力,以及对刀法超越常人的领悟力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时张秀容已铺好地铺。张秀容由于伤势久站之下已感到疲累,就坐了下来,示意施文远也站在自己旁边。两人坐定后,张秀容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不适合使刀,而更适合用剑!刀以力争先,剑以巧取胜。从你先前的招法可以看出,你在力量方面并没优势,相反在技巧方面却极有潜力。俗话说十日学刀,百日学剑。让你弃刀学剑或者有些困难。但对你以后却有莫大好处!」
施文远说道:「谢谢小姐点拨,不过我不想放弃刀。因为我喜欢它!喜欢它的形状喜欢它的简朴阳刚。我觉得剑太过阴柔,像小姐这样的女子拿剑自然是优雅得体,但一个男人拿在手中未免太女人气。」其实施文远不想放弃刀有一种重要原因,那就是其义父!
张秀容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说道:「你真是有趣,兵器到你口中居然分出性别来!」火光中张秀容那因失血后呈现出一种让人心动同时又心痛的白。而此时,由于微微兴奋而泛起一丝淡淡的晕红。在微弱的火光中,更是明艳秀美,容光照人施文远心头一跳:「小姐的笑容真的很美!说起来,很久没见到小姐开心的笑容了!」
张秀容见到施文远愣愣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施文远微微一惊,怕被看出心事,连忙转过头,说道:「没,我只是在想小姐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张秀容听了不由一怔,心中想道:「是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一直生活在紧张焦虑与悲伤之中!之前一直思虑如何击败天下堂的势力。其实自己觉察到长期处于紧张疲累之中,却又毫无办法。可是不知怎么的和施文远在一起便自然觉得轻松起来。」
张秀容转念一想:「或者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庄子彻底被破,内心深处因为不用承担那么沉重的负荷而觉得轻松吧……」张秀容心中正不着边际的想着,忽然施文远说道:「其实刀或者剑什么的无所谓。不管什么样子的兵器招式,首先都存在于你意念之中,然后施诸于手上。刀剑只是在此之外的表现形式。所以一个对技击精通的人,不管刀也好剑也好,在其手中都能顺其心意,发挥出最大威力。武功练至化境,武功的变化已不在于形而在于心!不用说刀剑便是一草一木以之当刀便是刀,以之为剑变是剑!到了一定境界甚至能化虚空为实物!」
张秀容的眼睛一亮看着施文远吃惊的说道:「好厉害!听了你这番话我都受益匪浅呢!,这样独特的见解……」施文远连忙说道:「这些都是当日陈大哥说给我听的!」
张秀容说道:「当年在黄山时听师父讲过四百年前铁血门出个很厉害的人物,叫『幽冥神箭』刘沸海。他的兵器是一把小弓。在受到魔教倾力围攻三日后箭已用尽。就在魔教以为必胜之时却被刘沸海连续七箭射死教主及教中的六大高手。从此魔教一蹶不振,无法与各大正派相抗衡,遂退出中原转回西域。」施文远说道:「不对呀!你说他箭全用完,怎么之后又连续七箭射死七人?」张秀容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据说那七箭其实只是刘沸海空拉了七次弦而已!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一种夸大其词的传闻而已。而据你所说,那应该是确有其事!刘沸海是用意念凝成七支虚空之箭!他的气功真可说是超凡入圣了!」
施文远听了心头一震,浑身悚然:「原来铁血门……居然有这样的英雄人物!……只可惜父亲身亡后,铁血门武功就些失传!我虽是练得一些铁血门的基本功夫,但真正临敌的厉害法门却一无所知!」想到向往钦服处心头一阵火热,想到铁血门行将就此湮没,心头又是一阵冰凉施文远见他呆呆出神,问道:「怎么啦?是不是今天太累了?那就休息吧!」施文远应声站起来向外间走去。张秀容说道:「你干什么?」施文远说道:「我到外面睡觉呀。」张秀容说道:「外间什么也没有,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就睡在我旁边吧,反正这个地铺铺得也很大,两人睡在上面也绰绰有余。」张秀容一直把他当作小弟弟般看待,因此毫无避忌。施文远听了却一阵慌乱,说道:「呀……不,……这样不好,你是小姐……」张秀容说道:「什么小姐大姐的!其实在我心中一直没有把任何人当下人待。而你,我一直把你当作我弟弟一样,来吧。」施文远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我……」张秀容说道:「你紧张成这样,难道我是妖怪,半夜会吃了你?你再不来我可生气了!」施文远慌忙又走了进来。张秀容自己在右边躺下来,然后拍拍左边,说道:「你也睡罢。」
施文远小心的在她身边躺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激斗奔跑了一天。他觉得极度疲惫,本以为很快就会入睡。但不知道怎么的却丝毫没有睡意。他换了个睡姿,背对着张秀容。然后又改为仰面朝天。拟用气功入静来催眠,忽然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似兰非兰,似浓亦淡「什么味道?」
施文远嗅了一下,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转过头去,这才辨别出这股香气却是张秀容身上散发的体香。施文远心头勐的一跳。他连忙转过头去,脑中想着其他事,以把这个念头去掉。但越是想忘掉,这个念头反而越像幽灵般缠住他不放「梆梆……」远处村庄传来打更的声音「原来都已四更天了!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
施文远转头向张秀容看上去。张秀容气息悠长,唿吸匀细,显然早已沉沉睡去。明亮的月光从窗户和房屋的缝隙中透进来。在她光洁的额头和细腻的面庞上洒下一层静穆而圣洁的光辉。施文远忽然心头升起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月色只是疏淡的洒在她的脸上,施文远却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忽然,施文远觉得胸口一炙!
「不好!那个又来了!」以往赤血神掌只在白天发作,且多在中午。从未在晚间发作过!这次在晚上发作是他根本未料到的。而且这次发作的来势更加勐烈。施文远心知这可能是因为转战一夜,心力交瘁所致。特别是最后被金甲神在后面紧追不舍,更是体力透支过度每次赤血神掌发作起先只是感到有些烦热,而这次却大为不同,刚一发作便口干舌燥,周身犹如在烈火中烧烤。全身皮肤好像全裂开一般的疼痛。由于怕把张秀容从睡梦之中惊醒。施文远咬紧牙关,默不出声。强忍了半个时辰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施文远终于悠悠醒来。刚睁开眼,便见到一张关切而焦虑的面庞,自然就是张秀容。张秀容看到施文远醒来长长松了口气。就地坐在旁边的地上,左手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你到底醒过来了!」施文远心头一热:「原来她也是这么关心我的!」张秀容又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病好些了没有?大概是昨天疲累过度又受了些风寒。这附近没有医生,下午我们去蔡桥镇,那有有医生!」施文远说道:「不用了,我这不是病,只是小时候被人打伤,以后一直就这样,时不时会发作!」
张秀容伸过纤纤细指搭在施文远的脉搏上,过了片刻,她沉吟着说道:「我虽对医道并不精通,但却也看出你这内伤极是古怪歹毒!而你的脉象也大异于常人。按道理说你很小的时候就中这这样的伤,寻常人早已禁受不起而丧生。你却能硬挺下来!真是异数!」顿了一顿,她站起来说道:「我给你舀点水来,你出了一身大汗,一定口渴的紧!」
施文远确实感到口渴,说道:「这个我自己去就行。」说着想勉强站起来,但赤血神掌刚刚发作过,浑身酥软无力,哪里站得起来?张秀容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安安稳稳的休息罢!」说着快步走了出去张秀容走后,施文远感觉嘴角脸颊犹有水痕,知道自己昏迷之时,张秀容一定喂过自己水了。施文远的心中不由感到一暖。身上虽仍是酸软无力,却觉得忽然间轻松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张秀容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然后蹲在施文远的旁边,小心的喂水。施文远只觉得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实,而只是一个梦,一个泡影般美好却终将破灭的梦。他脸上也呈现出如在梦中般空幻古怪的笑容。嘴机械的一张一合喝着水。由于太出神,嘴里水根本未来得及及时咽,后面的又灌进来。施文远被水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张秀容拍打着施文远的胸口,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喂急了!」施文远这时才感到「真实」的存在,从「梦」中醒悟过来。他想说话,却因被水呛得说不出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说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张秀容说道:「你刚才笑什么?」施文远怕被看破心事,连忙说道:「没笑什么,我有时高兴时就会傻笑,你不用理会!」张秀容说道:「你说谎!我知道你的心事!」施文远的心中一慌,差点又被水呛住。张秀容说道:「你是笑话我做这些事笨手笨脚的是不是?」施文远心意稍平,说道:「没……没这种事!其实这种粗活本为就不是小姐干的!」张秀容笑道:「还说没有!这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顿,张秀容说道:「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我也想尽力能帮你做些什么。哦,对了,你这种内伤大约多久发作一次?」
施文远说道:「起先是一两个月发作一次,后来十多天发作一次。近几个月,大约七八天就发作,而且有时还突然发作。」张秀容皱眉说道:「这真是怪了!按说你当初能忍受住,随着时间推移,你慢慢适应,这内伤应该越来越轻才是!怎么倒越来越重了?」
张秀容勐然一省,说道:「我知道你的内功为什么如此差了!以你对武术的领悟力,内功本不应该如此低才对。一定是体内经脉受这内伤,有所阻碍紊乱。所以你的内功修炼与常人相比事倍功半!气功练到中段,都必须运行大周天,而你因受伤处的阻断无法顺利运行大周天,所以你的内功一直都停留在初阶与中阶之间!」
施文远听了也恍然而悟。张秀容抬头看着施文远说道:「你这内伤恐怕只有孟广然能医治了!不过此人脾气极是古怪,性情介于正邪之间,谁的账也不买!」施文远说道:「他的师弟李观日倒写一封引荐人给我。不过他临终前委托我交给孟广然的东西却丢了!」张秀容说道:「什么东西?如果可能我们瑞张罗着置办一件给他便是了。」施文远说道:「那东西好像很紧要,李观日前辈为他而送了性命!后来天下堂人也为了此物一路追杀我!」说着他把当日的情形以及锦盒的东西描述了一下。张秀容皱眉说道:「如果是那东西就难了!据说那里面是铁血门的一样紧要的东西!」
施文远听了心头一震,问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么?」张秀容说道:「那铁血令本是铁血门的掌门南宫华受群雄围攻重伤后失落下的!据说那铁血令中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只要解开这个秘密就能所拥有通天彻地、无敌天下的武功!真是那东西麻烦就大了!你当时是怎样丢的?」
施文远把当时情形详细告诉了张秀容,希望她能解开自己心中这个迷。张秀容低头沉吟良久,忽然抬起头来说道:「难道是他?」但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可能呀!」她又沉吟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无法推测这铁血令到底在哪里!但是不管怎样,李前辈既然委托你去,你便是丢了其中一样东西,一样要前去报信!」
施文远说道:「小姐说的极是,我把你送到飞龙堡后就去找孟广然!」
张秀容坐了下来背倚着草堆,说道:「现在风云庄已被毁,幸好潜在势力未遭到破坏!所以我有信心,在三年内再建立风云庄!」
她转头对施文远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施文远说道:「什么事?」
张秀容热切的说道:「不管怎样,三年后我重建风云,你来帮我好么?」
施文远苦笑着说道:「我这内伤发作间隔越来越短,而且发作的也越来越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三年!便算是侥幸活下来,受这内伤所限,武功也只能在二三流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秀容说道:「不,我对你有信心!」
施文远说道:「三年后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来帮小姐!」
张秀容高兴的拍了拍手,脸上绽放出出动人而略带稚气的笑容。施文远只觉得这一灿烂的微笑瞬间照亮整个昏暗旧蔽的房间!
张秀容说道:「那你一定不要忘记哦!我们来拉定不要忘记哦!我们来拉勾!」说着伸出细嫩如藕,滑腻如脂的纤纤玉指来。施文远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来在身上使劲的擦了几下方再次伸出去,拉住张秀容的尾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要」
沉浸在喜悦与温馨之中的施文远,真的希望时间永远停滞,不再有日月年,让这美好的瞬间能变为永恒由于外边风声正紧。此时出去极易被发现,其次这个磨坊也甚是偏僻隐蔽,再者两人都急需静养休息。因此二人在这里停留一天。这一天施文远觉得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张秀容和他兴致盎然海阔天空的闲聊着。施文远自小屡遭变故,亲朋交失,生活颠沛流离,因此性格内敛,一向并不擅于言辞,平时话也不多。而今天却滔滔不绝,说得极为畅快。许多往事一古脑的都倒了出来。随着这些倾诉,尽情也轻松了许多。而张秀容只是面带微笑,恳切的倾听着。只是偶尔说上几句。其实这正是张秀容的聪慧与善解人意之处一个好的交谈者,应该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而不是一个自顾自口若悬河的演讲者。偶尔发表一两句自己的看法,让他人能有所启示,并让倾诉者知道自己在认真的听。而且偶尔的一两句却能始终控制交谈的内容与方向,而这些内容正是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这样即使对方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会兴致勃勃的交谈下去。这些仿佛看起来很容易。其实真正能做到的却很难。至少要两个条件。其一是本身具有敏锐的思维,能从片言只语间了解对方兴趣所在,其二,要有广博的知识,因为如果你自身对你所交谈的话题不懂,对方和你谈起来也索然无味施文远最后也明白了这些,他抬头看着张秀容,暗自佩服之极。心中震骇的想道:「她真的只有十八岁么?她的小脑袋中到底盛了多少东西?真是包罗万象深不可测呀,难怪被人称女诸葛!」
第二天凌晨,两人雇了一辆马车。这样既有利于休养,又可掩藏行迹。两人知道天下堂在这一带势力颇大。因此不敢走大道,吩咐车夫尽从偏僻小道行走。不料这次贾儒防范的甚是严密,把两人的画像分发下去。不但要道口布下重兵。各处小道也有人巡视。到了中午时分,行至泾河地界。转了个弯,忽然前面出现六个黑衣大汉,各持兵刃拦在马头。那车夫见他们一众人等均是神情彪悍杀气腾腾。心中害怕,慌忙勒住了马。为首的一名大汉恶狠狠的说道:「老头!马车里是什么人?」那车夫说道:「是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那为首的汉子转头对身后一人说道:「阿六,你去看看。」
施文远从马车的缝隙间已看出来者正是天下堂帮众。他转头对张秀容说道:「小姐,是天下堂的人!不过看样子,并无高手在内!」说着他又转头从车缝隙中观察外面动静。嘴中喃喃自语道:「一、二、三……六!嗯一共是六个!」
他的眼中蓦然闪现一丝慑人的杀意!整个人仿佛在刹那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张秀容感到整个马车里的空气都冻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她看着全神贯注的施文远,只觉得此时他整个人就像是冰冷锋锐令人不寒而栗的刀锋!她本能的向另一边缩了一缩。这种情形仿佛似曾相识,蓦得她的内心也勐然一震!这种绝强的气势和杀意是在一次她在十大高手身上看到过!「难道他的潜在的能力已经及得上十大高手?我一直以为对他已十分了解,但是……」
就是她震骇不已之际。那个阿六已经拉开帘门。「嚓」的一声,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快刀把阿六的整个手掌削断,同时顺势削掉他的半个脑袋,一时间脑浆鲜血流了一地,其状惨不忍睹。而施文远的脸色丝毫未变。仿佛刚才并不是杀一个人,而仅是捏死一只蚂蚁张秀容心中一凛:「如果……如果任由他一人在江湖游荡,说不定他真的会成为善恶由心动辄杀人的魔头。」
这时马车的帘布已被刚才那一刀噼成两半。对面天下堂的人均已见到里面情形!那为首的汉子认出他们,大叫道:「正是他们!」施文远推开车夫从马车中纵出。天下堂众人从张秀容的脸色看出她重伤未愈,而施文远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并未放在心上阿六虽然一招被杀,但几人中阿六武功最差。而且那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便是武功比里面的人高被杀也是在所难免那为首的汉子说道:「李三、小胡、老刘!你们三人去把车里面女的生擒过来!」三个黑衣人应声而出。打算从施文远的身侧绕过去施文远心中想道:「只要让他们一人通过,那小姐重伤之下无力反抗,有个闪失如何了得?」想到这里蓦然使出陈天风所教的「威霸八方」烈日之下只见刀光漫天。那三人已一同中刀仆倒在地!余下的两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施文远知道如若让他们一人走脱,泄了自己行踪。敌人就会四面八方的赶来!那自己的处境便堪忧了!他提刀快步向那为首的汉子奔去。那为首的汉子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连忙转身就跑。但施文远已一个箭步纵到他的身前,使了一招「一刀两断」向那为首子汉子的后脑勺噼去!那为首的汉子听到脑后兵器破空之声甚急,连忙回头意欲提剑抵挡。哪知道刚回头。却见利刃已到喉头!他只来得及发出「哎呀」一声惊叫,已被这一刀把整个脑袋连带上半边身子从中剖成两半。死尸立横就地!最后那名黑衣人见了,吓得心胆俱裂。立即转头狂奔这黑衣人一向胆小。每逢遇敌,便躲在最后。这时他起步之地已离施文远十多步远。施文远一时无法赶上。两人又奔了三四十步。那汉子忽然把手伸入怀中,然后一扬,一只信鸽「扑愣愣」展翅飞向高空。施文远心中大急,不假思索的挥手把手中单刀向那信鸽掷去。「嚓」的一声,随着空中一蓬血雨,单刀和信鸽一同坠落下来。如是换一人,见施文远手中刀器出手,定然回身邀斗。但那人素来胆小,经刚才一吓哽是只敢一味狂跑。施文远看到刀落下斜落在旁边的稻田中,知道不及取回,遂俯身拾起一块路边的半截砖头,向那黑衣人膝弯掷去。那黑衣人应声摔倒在地。施文远纵身凌空扑过去,压在他身上。想要击毙他。却是手无寸铁。他拾起刚才丢过来的半截砖头重重的砸在那汉子的后脑勺上。那大汉惨叫一声,脑袋鲜血迸流,却并未毙命。施文远又举起砖头砸在他头上「一二三……」伴随着那黑衣汉子的一声声惨叫,施文远一下下的砸着,一时未能使其毙命。那车夫见到此景早已吓得全身瘫软如泥。张秀容虽知这个黑衣人是自己敌人。此时看着也觉得心中不忍,连忙转过头去。在施文远砸了十多下后,那黑衣人惨叫声渐弱,直至消失施文远见他已死起身到稻田中把刀取回来。然后向车夫走去。那车夫见施文远头脸均是鲜血,衣服也是血迹点点,而且浑身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不由惊慌万分的颤声说道:「啊……不……不要杀我!」
施文远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只管好好驾车!没你的事!」说着把地上的尸首沉入道路右侧的河中。然后纵身进了马车里张秀容心中暗自稀奇,施文远小小年纪处理起事情来却考虑周详干净利落。转头间又见那车夫双鬓斑白,神情惊惧之中夹杂着愁苦。心中甚是怜悯/之。温言安慰道:「大叔你不用怕,那些是我们仇家。我们并非坏人!」说着递过去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说道:「我们把车钱先给你!」
那车夫连忙摆手,说道:「那也太多了!」
施文远说道:「小姐给你就拿着。我们还急着赶路!」
那车夫心中对施文远畏惧,没再说什么,连忙接过银子,挥着鞭子驾车而行当晚在宝应小镇张桥落脚。第二天张秀容施文远两人起身后发现那车夫不见踪影。显然半夜逃走。怕惊动他们马车都没要张秀容笑道:「这个老人家真是吓坏了。」
接着又惋惜的说道:「说起来老人家也不容易呢,如果不是生活所困,也不会偌大年纪出来赶车。现在马车丢在这儿了!唉——」
施文远说道:「这倒不要紧,昨天小姐给他的银子足够他再置办一辆新的了!」两人吃过早饭准备动身上路。张秀容说道:「看来得另找一辆马车了。只是不知道在这小镇能不能找到!」施文远笑着指着马车道:「这儿有现成的马车!」然后指了指自己,道:「也有现成的车夫,还用另找么?」
张秀容笑道:「你也没驾过车行不?」
施文远说道:「反正车有四个轮子,怎么着也不会把车弄翻了罢!」
不过当真赶起马车来,施文远发现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容易。四个轮子停下时是稳稳当当。但是在小道上跑起来时却不是那么回事。由于不敢走大道。小道地面崎岖不平。施文远手中紧握缰绳,全神贯注浑身绷得紧紧的吃力的赶着马车。便是如此几次拐弯都差点翻车。全依仗着施文远用内力强行控住马车这样到了中午休息时。张秀容下了车,见到施文远浑身大汗,脸上由于不停用手擦汗,已成了大花脸,不由笑了起来。顺手便给他擦汗。两人相距极近,微风之中带着张秀容的体香,施文远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和平安喜乐两人在村庄路头的小饭铺里吃了饭。稍作歇息便又继续赶路。下午施文远赶车已熟练许多。他觉得道路仿佛变得平坦起来。人也轻松许多,渐渐体会到赶车的乐趣道路两侧是两排柳树,林荫浓郁。因此虽然烈日炎炎,却不觉难当道右是一条大河。道左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稻田。此时正是七月,稻田的秧苗已有数寸高,浸在半指深的水中,长势喜人。微风吹过,带来禾苗青新的气息,和淡淡的泥土的芳香。施文远只觉精神一爽正当中午,路上行人稀少,施文远赶车更觉轻快。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远远的见到一处集镇。施文远想到如此炎热季节,伤口极易化脓。张秀容当初只是由秀姑草草包扎。于是他问道:「小姐,你觉得伤口怎样?前面有一个集镇。要不要请医生瞧瞧?」
张秀容并未回答。施文远心想她可能没听见,于是又高声说了一次。但后面仍然没有回应。施文远心中一沉。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张秀容轻轻倚在马车后面的靠背上,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不时的颤动着。原来却已是睡着。施文远连忙放缓马车行进的速度。以免剧烈的颠簸惊醒睡梦中的张秀容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柳树从中的蝉在不知疲倦的拼命叫着。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布谷鸟的鸣叫。施文远心中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欢畅。这种欢畅并非那种令人激动不已,热血沸腾的极乐。而只是淡淡的,似乎整个身心都包容在一片平安喜乐之中。他心中隐隐希望这条路能无休无止的绵延下去,而自己便永远的驾着马车向前赶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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